无论对于中国观众还是中国交响乐团来说，柴科夫斯基很可能都是最熟悉和最亲切的一位西方作曲家。国交的2024音乐季又一次策划了柴科夫斯基专场交响音乐会，可谓是众望所归。3月9日晚间，国交在青年指挥家钱骏平的执棒之下，联袂小提琴家陈曦，登上了亲切的北京音乐厅舞台，呈现柴科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和《f小调第四交响曲》两部经典名作。值得一提的是，这场音乐会也是近年来备受瞩目的青年指挥家钱骏平的国交首秀。国交以语出《道德经》的“大方无隅”来为这场音乐会命名，可谓是一语道破了柴科夫斯基其人其乐在国人心目中的经典形象；与此同时，音乐会的英文标题“The Magnanimity”，更是直观而又写意地点明了两部作品的气质所在，令人在演出之前就对演绎充满期待。

小提琴家陈曦作为第12届柴科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的小提琴银奖（当届金奖空缺）得主，对于柴科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可谓烂熟于心、信手拈来。从第一乐章的第一个独奏音符开始，他便精准地把握住并完全地表达出了作品深处的大气风格，以卓越的右手技巧造就高规格的发音，并以坚实而沉稳的底色始终立于乐队音响的“潮头”。正因此，柴科夫斯基引人入胜的旋律，此刻更显得栩栩如生。而在如歌的第二乐章，民歌旋律由小提琴独奏率先呈现，陈曦的句法考究，揉弦也很克制，力度和速度的弹性变化更是细腻而巧妙，将音乐背后的情感层次和深度不断延伸和展开。第二和第三乐章之间未作停顿、无缝衔接，在密集而复杂的音符中，陈曦始终保持着可靠的技巧完成度，但更重要的是在此基础上，音乐的走向始终被他牢牢掌握，电光火石之间仍然不失气定神闲。协奏曲的华丽结尾过后，陈曦加演一首同样出自柴科夫斯基的《降E大调旋律》（作品42之3），婉转而高洁的声音堪称画龙点睛之笔。

在中国交响乐团的音乐基因中，柴科夫斯基当有不凡的位置。尽管历经时代变迁、人员更迭，但这支乐团对于“老柴”作品的感觉和演奏时的气质，一直延续至今。音乐会上半场的协奏曲演奏时，乐队总是能够恰如其分地扮演期待中的角色，时而展现出从容舒展的气魄，时而与独奏精巧对答或合奏，细腻与张力相得益彰。而在下半场，柴科夫斯基的《第四交响曲》同样是乐团的保留曲目，钱骏平的指挥更带来了别具一格的演绎。

在指挥方面具有旅德经历的钱骏平格外重视音乐的结构。“柴四”的整体结构既特殊又清晰，首末两个乐章紧扣着“命运”或“宿命”动机的线索，位居其间的第二和第三乐章则宛如两段插曲。在篇幅长大的第一乐章中，钱骏平先是在铜管先声夺人的亮相中奠定了干脆利落的基调，又在副题的段落刻画出生动的画面感；到了乐章的发展部，他如抽丝剥茧般将音乐的层次循序渐进地呈现，使每一次主题的发展与“命运”动机的冲击逐渐累积。相比之下，两个宛如插曲的乐章相对轻松和从容，第二乐章乐团的木管音色令人印象深刻，第三乐章经典的弦乐拨弦灵巧而犀利。第四乐章无疑是整部交响曲和整场演出的高光时刻，乐团的各个声部也爆发出了强大的底气和实力。当“命运”动机最后一次由小号划破天际地现身，又为圆号演奏出的“民众”动机所打断和取代，并在随后的乐队音浪中直抵辉煌的终点，整部交响曲的最后一组砖瓦得到了完美的封顶，铜管组集体的“神武”发挥在其中功不可没。

音乐会的最后，在“柴四”辉煌尾声尚未散尽余韵的音乐厅中，面对意犹未尽的观众致以的热烈掌声，钱骏平和中国交响乐团又加演了一首选自柴科夫斯基经典芭蕾舞剧《胡桃夹子》的《俄罗斯舞曲》。有趣的是，此前在交响曲演奏中负责三角铁的打击乐演奏员仅在一个乐章中有自己戏份，加演环节他手中的铃鼓则成为了乐队中亮眼的主角，释放出超群的表现力，将音乐会带向了最终的高潮。

纵观中国交响乐团的2024音乐季，最先吸引众人目光的也许是那些不常有机会听到的“大部头”作品，例如一系列布鲁克纳的交响曲和本月不久即将演出的《无词指环》。身处其中，这场“大方无隅”柴科夫斯基专场音乐会也许在曲目上略显“保守”或传统，但它同样是职业乐团音乐季的重要乃至核心组成部分。无论是《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还是《f小调第四交响曲》，都属于常演常新的经典作品，也是乐团的保留曲目。而且，越是这样的作品，从某种程度上讲，真正的高规格演绎在当下也越是稀缺。事实上，“大方无隅”这类音乐会在音乐季中的存在，既是乐团常规艺术生产的应有之义和艺术底色的集中体现，更为广大观众提供了欣赏这些经典作品的高品质演绎的机会。

而在这场演出开始之前，国交还延续了自上个音乐季以来逐渐形成并发展的导赏传统，在音乐厅现场播放了提前录制的深度导赏片，解析演出曲目的艺术特点，这也是国交“艺术为民”的又一实践。另据了解，2024音乐季接下来的演出中，国交还将继续深化推进包括现场导赏、视频导赏、图文导赏等在内的多种形式的演出配套艺术普及项目。这次音乐会现场观众的热烈反应，无疑是音乐会价值的直接印证，也是这些艺术普及实践的重要意义所在。而在不久的将来，无论是一系列引人入胜的音乐会现场，还是诚意十足的导赏活动，都值得我们继续不断期待。

撰稿：步遥

摄影：国之骄子

编辑排版：胡实、陈婧